祭周公
文║潘志远
我的双脚
深陷在厚厚的雪地
从远处看,我就是一个雪人
不是人堆砌的
是雪地里长出来的
雪地很干净
但寂寞,缺乏温暖
拒绝它的挽留
我将自己连根拔起
我是有家可归的雪人
今夜,我要趟过这片茫茫的雪地
2024-7-4
我和一棵树桩
在野外,我看见一棵树桩
犹豫了一会,我站了上去
我帮它续干
它帮我扎根
它需要有生命的躯体
我需要盘根错节的关系
我们合谋一棵树的梦
仅此而已
没有更多的企图
2024-7-5
写诗的奥秘
这几年,他夜晚写诗
从不开灯,中总是黑灯瞎火地写
不让光破坏他的灵感
或者,太多的光
将他的诗句漂得苍白
说来也怪,如此写下的诗
投稿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七十
而在光亮下写的诗,都泥牛入海
就摸黑写诗吧
即使不能发表
也好,不浪费一点光源
2024-7-6
高高在上
现在,我正高高在上
不是因为我多有钱,名气大,或者多有才
而是跟团旅游
一张机票,将我托上万米蓝天
两小时后,我会落地
陷入旅游的人海
每到一处景点,除了我的目光慷慨
其余的,都很吝啬
尤其是我的微信和银行卡
2024-7-7
让自己更矮小一点
我并不高大
若想高大,必须一次次借助高大之物
譬如爬树,站上树的肩膀
爬梯子,登上楼顶平台
登山,在山顶上极目远眺
都是暂时的
每次下来,我都有点后悔
自己又欠下一段人情
现在,我绝少登高
站在大地上,我坚守自己的海拔
有时我主动走向低处
让自己更矮小一点
这,符合我的为人
也让我的心,更加安宁
2024-7-8
石榴已迫不及待
这里阳光太好,晒得石榴心里发烫
这里风太好,吹得石榴脸红,像羞赧的少女
这里的土地太好,让石榴扎根
有自己的立足
这里的世界太好,让石榴都急着成熟
才农历六月
离中秋,还有两个月的路程
石榴已迫不及待
也许,成熟
是石榴最风光的时刻
它生长的价值
在这一刻迸发,被千万人咀嚼
石榴的幸福
和我们许多人相近,或不谋而合
2024-7-9
在北碚:邂逅巴山夜雨
文║吕宗林
一
一首诗,诞生一处诗歌地标
诗人真是奇人啊
千年前即策划了这等奇葩文案
任由时间擦亮尘封的钻石
夜寂静,风微拂,雨丝研墨
不知远方是否有人也在听雨
遥想如旧梦,滋生一缕缕攀爬的青藤
书信抵万金,笔端有多少轻愁
路途就有多少荆棘
君问归期,归期乃一阙隐秘的伤痕啊
人在江湖,犹如船行江海
不知道应该泊于哪一座孤岛
也不知道巨浪哪一刻轰然而至
悬腕挥毫间,字随雨境一寸寸拔高
落叶在池水里打转
落叶已攒齐了对秋天的承诺
而池水究竟积蓄了多少岁月
秋风缄默不语
夜已深,思念如一剂良药
只有刻骨铭心之时才有刻骨铭心之愁
那就剪一朵西窗的烛花
作为他日怀念今夜此时的雪泥鸿爪吧
二
巴山夜雨,淋湿了多少古人、今人
就有多少把油纸伞,一直撑开着
这宿命的陪伴和牵引
旷世的寂寞和孤独
让多少雨伞瞬间弥漫云雾
唯美主义的蝴蝶
自浓密的秀发间飞散
有着丰满的唐朝
和典型的现代都市气息
仿佛缙云山,满山的翠意
从与天相接的高度,缓缓滑落人间
大巴山,从来不亏欠过客
攀登,也是一门艺术
黛湖,以一双慧眼识别祖母绿
荡漾的波纹下有鱼游弋
缙云寺在灯火里,忽明忽暗
有人高一脚低一脚,踩着梦的海
三
秋夜有阵雨,恰如诗人酒杯里
晃荡的平仄
有多少醉意,就有多少经典
雨在瓦片上翻滚,一阵比一阵急
顺着寺庙的钟声,滑入嘉陵江
再往前,入长江,入大海
山地,像不像一只只葡萄酒杯
盛满,干杯,再盛满
风是雨的和声
树是蝉的知音
缙云山泪流满面时
大地有轻微颤抖
一些人,在雨中出生
一些人,在雨中永恒
四
秋天过后,雨和雪是夹在一起的
就像诗人与诗人,惺惺相惜
晚唐,仿佛大雪覆盖下的茅屋
唯有诗人,升腾起另一种气象
卸掉虚名,放射生命的霞彩
川东之夜漫长,且以诗歌佐酒
以麻辣烫御寒
人生,不过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
不知何时,停留在哪一个点上
此生蹉跎,还好有一块盆地小憩
可寄托温情,安放他乡
可抒怀,以夜雨泼墨
乡愁越庞大,越被连根拔起
五
在北碚:邂逅巴山夜雨
雨声是入川的清新音符
亦是动车唿啸而来的迷人雀跃
从夜晚到黎明
芸芸众生,一生能走几个来回
思念是如何悄悄爬上眉梢的
没有人能说清楚
尘世的许多谜底
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清晰
潮有信
顺着雨水落下去
顺着雨水涨上来
异乡人,总悬浮在人生的波峰浪谷
直到被一首唐诗,浸润得通体透明……
2024、5、9